「鐵路,承載你我的情感與回憶」,專訪台灣鐵路局局長鹿潔身

生活在台灣這座小島上的人們,成長過程中都脫離不了鐵路。鐵道穿越高山、平原,經過海天一線的蔚藍海岸,或深入人跡罕至的深山密林,車站坐落在僻靜的鄉野小鎮、繁華的都市鬧區。鐵路是屬於台灣人的集體記憶,它不只是交通運輸工具,更乘載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與回憶。
By 加分誌 2016/12/11 14:00:00


鹿潔身局長至今在台鐵服務 35 年,從基層的列車長開 始做起,今年 10 月甫接任台灣鐵路局局長,他在布達典禮上說:「自己一生只做台鐵這工作,若要做別的可能也不會。」未來將持續提供旅客安全的運輸服務,同時深耕台灣的鐵路文化、帶領百年老店走出新氣象。
 

差點成為業務員,因緣際會加入台鐵

對於自己當初為何會踏入鐵路運輸這一行,鹿潔身局長笑著說:「一切都是因緣際會,當初還曾經一度要去做業務員,沒想到一路做到現在。」就連進入成大交管都可說是機緣。當年考大學要先按照前年錄取標準選填志願,依照考試結果分發。成大交管系前 11 屆都是屬於甲組,從第 12 屆開始改成丁組,後來因種種考量,到了鹿潔身那屆(20 屆),考制又改回甲組,所以沒有前一年的錄取標準可以參考。「如果當年考制沒有改的話,我可能會念土木系之類的。」

在他大二升大三那年,學校告知可能會和華航簽建教合作,最後卻沒有簽成,剛好那年學校與鐵路局也有辦建教合作,最後便選鐵路組。一開始排了半年的實習,他還記得第一天報到情形,「我感覺鐵路局是一個死氣沉沉、老舊的單位,組織好像很鬆散,雖然有排實習計畫,但感覺好像不夠嚴謹,所以有一段時間還真的想要離開。」後來他應徵了現在的三陽汽車業務員,順利獲得錄取,但父親反對他轉換跑道,認為既然選定了這個領域,應該好好做下去,他被父親說服而留下, 這一待就是 35 年。

父親是職業軍人,他從小在眷村長大,受到父親的影響很深。做事嚴謹而有紀律,與他的職業特質不謀而合,台鐵是一個團隊的工作,講求團隊合作且有紀律。


 

首推車票網交易

台鐵服務 35 年中,曾碰到一項困難讓他印象深刻,在他擔任營業科長時,與當時的鐵路局長陳德沛推行車票網路交易,用信用卡交易。過去台鐵買票都是現金交易,一手交錢、一手交車票,因此對消費者來說是一種新的嘗試,許多政府單位也無法接受,像是主計單位和出納單位,依照當時的收支規定,所有的營收進款第二天都必須進公庫,但當時的銀行無法做到,都是交易後 3 天才能入帳。

為了推行這項措施,他和許多銀行、相關單位協調了非常久的時間,包括台鐵工作同仁,新的交易方式對許多人來說都是需要時間適應的。台鐵局成為當時第一個推行 e 化的政府單位,他說:「前前後後花了快一年的時間,才與所有單位溝通好,最後順利上線。一項新的改革對於公部門 來說影響很大,因為影響到很多單位,所以需要花很大的力氣。」


 

負面新聞成為最好的廣告

問到最令他難忘的一次工作經驗,鹿潔身回想到他擔任營業課長時期推行觀光列車,特別打造觀光旅遊的專用車廂,車上不但有餐車,還可以唱卡拉 OK,在當時是非常新鮮、吸引人的特色。並與易遊網旅行社合作,推出三天兩夜頂級豪華之旅,一個人收費 2 萬 5 千元,住宿頂級五星級飯店,但當時外界都不看好成功。

觀光局透過外交部找了當時的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擔任代言人,在他抵達台灣的前兩天剛好有颱風過境,台鐵東部路線中斷,建議調整行程改到台灣西部,但他不願意,因為他對台灣東部很有興趣,堅持前往。當時的局長決定按照原定計畫,要求工程單位加速趕工,一定要修復路線,一直到行程當天早上 9 點鐘,路段才恢復發車。當時媒體大篇幅報導,好像是為了石原慎太郎才刻意趕工搶通,沒想到變成意外的宣傳,豪華之旅行程很快就被訂滿,原本的負面新聞反而變成最好的廣告。
 


▲Next 台北車站雲端智慧 多媒體記者會現場
 

台鐵核心價值-「安全」

台鐵提供的是運輸服務,「安全、準確、服務、創新」四項價值中,鹿潔身認為最核心的價值是「安全」,這也是台鐵目前最亟需改善的業務,「我認為,近來台鐵對安全的要求有點退步,這是最需要改善的。要讓旅客能夠信賴你,一定要提供一個安全可靠的運輸系統,先有了安全,才有資格談後面的服務。沒有安全,其他都是空談。」

台鐵該如何改善安全問題? 鹿潔身認為,要回到最源頭的人員訓練,他以日本的鐵道文化為例,日本用職人態度來看待安全問題,但對於台鐵來說,安全好像只是一 種口號,「需要徹底檢討傳統的訓練方法與內容,現在訓練所著重學科,訓練完由師傅帶徒弟邊做邊學,但缺點是師傅水準參差不齊。 況且,過去業務量沒有那麼大,所以可以負荷,但現在工作量大,把工作場所當作實習場所是很危險的。因此首要之務是建立一個實習場地,在同仁上線之前提供完整的工作技能,讓員工更有信心面對工作。安全問題不光是維護旅客的安全,員工的工作安全也同樣重要。」

從硬體方面來看安全問題,台鐵未來將要推行「6 年行車安全改善計畫」,從基礎設施面強化安全, 「希望把安全文化落實到每一位台鐵同仁心中,把安全做好才有辦法提高民眾的信賴。」
 


▲鹿潔身局長在布達典禮致詞,期勉台鐵找回核心價值—「安全」
 

新舊世代價值衝突 溝通再溝通

各行各業都有其特殊屬性,針對鐵路運輸這一行,鹿潔身說:「鐵路是運輸服務業,當別人在休假,就是你最忙的時候,所以要有一些體認,說使命好像太偉大、太沉重,但有一些責任是必須要承擔的。」

自 97 年起恢復舉辦鐵路特考至今,台鐵新進員工平均年齡約為 32 歲,而原有老員工平均年齡將近 50歲,新進員工加入後降到44歲,目前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 70 年代後的年輕人,在工作態度、價值觀上和傳統世代不同。鹿潔身說:「犧牲奉獻、共體時艱對新世代的員工來說太沉重了。希望藉由員工在職訓練,重整新舊世代的凝聚力,資深主管需要慢慢調整,新進員工也要適應,灌輸團體的觀念,讓同仁了解台鐵對社會的意義,透過基層主管調整和同仁的溝通方式,減少彼此因認知差異所產生的摩擦。」
 


▲今年 8 月 23 日,德國鐵路 (Deutsche Bahn)拜訪台鐵
 

發展鐵道觀光 附屬事業增加收入

96 年台灣高鐵加入台灣運輸市場,也對台鐵產生衝擊,但鹿潔身認為台鐵與高鐵的屬性不同,兩者有各自不同的客群。現代社會普遍追求速度與效率,高鐵的客群屬於商務人士,希望在短時間內到達目的地;台鐵的列車速度雖然不及高鐵,但台鐵具有悠久的鐵路文化與豐富的故事,它的屬性非常適合與旅遊結合。在台灣生活的人,成長過程中都脫離不了鐵路,鐵路與民眾生活的連結是台鐵最大的優勢。

目前台鐵運輸本業約佔營收 83%,附屬事業則是 17%,除了固有的運輸本業外,台鐵逐步加重附屬事業比例,發展鐵道觀光旅遊,希望把附屬事業比例慢慢提高到 30%。台鐵要單純依靠運輸本業維持營運是非常困難的,因為鐵路維修成本高,發展附屬事業是趨勢,目前在台北、板橋、松山、南港都有發展 ROT(Reconstruction 重建、Operation 營運、Transfer 移轉),引進商業使用, 台鐵收取租金、營業額、權利金等等,藉此擴大收入。
 


▲局長鹿潔身與鴻海集團副總裁呂芳銘
 

熱情與專業最重要

談到希望什麼樣的人才加入鐵路局?鹿潔身認為:「由於新進人員大多從事現場基層工作,工作環境日曬雨淋,又具有相當的危險性,與一般行政機關朝九晚五的工作環境不同,所以需要一定的熱情,否則大概很難持久做下去。另一方面,希望新進同仁能具備一定程度的鐵路專業知識,因此在鐵路特考部分類科的專業科目,加重鐵路議題的命題比例。」在近年法規放寬下, 允許鐵路局發展旅館、餐飲等相關事業,因此未來幾年,台鐵會需要這些領域的專業人才加入。

關於台鐵的未來,對外方面,鹿潔身認為外界對台鐵的看法有失公允,只看到台鐵財務虧損的數字,但卻不了解虧損的原因為何?「事實上虧損很大一部分內容來自於歷史包袱,目前退休員工數與在職員工數幾乎是 1  比 1,台鐵必須自行編列預算支付退休金,這是相當沉重的負擔。有另一部分是來自於義務負擔,也就是老人、身心障礙的半票,原本按照法令,另外一半價 格應該是由福利單位編列預算,可是現在是台鐵自行吸收,一年約要 9 億多元。外界不應該只看決算書上數字的虧損,就斷定台鐵營運績效不佳、管理不彰、員工不努力,這是不公平的。當台鐵提出許多改革計畫,或是爭取台鐵員工福利時, 外界常用虧損理由予以否決,這對台鐵士氣打擊非常大。」

內部方面,鹿潔身認為必須加強員工對於台鐵的認同,現在許多高普考進來的人可能只是想找一份安穩的工作,對鐵路沒有太大的興趣。台鐵近年也與大學、高工進行產學、 建教合作,希望及早培養同學對鐵路的興趣,有興趣才會產生熱情,從學生時期開始著手建立認同。
 




學歷
成功大學交通管理科學系學士

經歷
1. 臺鐵局副局長
2. 臺鐵局主任秘書
3. 運務處處長
4. 運務處副處長
5. 臺北運務段段長
6. 運務處計核課課長、運務處客運課課長
7. 高速鐵路工程籌備處副工程司
8. 主任事務員、主任課員
9. 列車長、副站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