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浪的旅人
水晶孔把過往旅行、居住經驗轉化為她的第一部出版作品《流浪小孩》,畫畫成為她與世界溝通的方式,每篇故事都建立在她對那個地方的印象和回憶來做發想。水晶孔說:「從西安開車去新疆的路途上,有的是看不完的美景,其中喀納斯湖讓我印象最為深刻,覺得這麼漂亮的湖泊藏在山裡相當神秘,甚至還有水怪出沒的傳聞。而原本神秘又寧靜的喀納斯湖,因為近幾年大陸掀起了旅行熱潮,現在到處都是觀光客,因此想把這些題材畫進故事裡。」
除了新疆,水晶孔還和親戚從青海開車前往西藏,沿途是一望無際的山與草,寬闊的路上沒有別台車,在荒野中獨享天空賜予的多變,前方是夕陽西下;後方是打雷閃電;左邊是一道又一道的彩虹;右邊是紫粉紅色的迷人雲彩,四方景象都令水晶孔移不開視線。


在西藏,不管在哪都可以看到五色經幡(又名風馬旗),上面的藍、白、紅、綠、黃五色分別代表藍天、白雲、火焰、綠水、土地,旗上印有經文,只要被風吹動一次,就代表唸了一遍經文,那些符號彷彿可以隨著風飄散在山谷間,水晶孔把五色經幡、經文符號、天空色彩、迷路的旅人等真實經驗融入在首篇西藏〈嘠瑪〉。
西藏、紐約、西安、新疆、上海、台北等六篇故事都會發現流浪小孩的蹤跡,他總是面帶微笑,時而指引迷失的旅人找到方向;時而提醒故事中的人物找到自己、找回過去,他既是一顆指引方向的「嘠瑪」星星,也是水晶孔的自身投射,穿梭來往這些地方。

尋找霧中、雨中記憶
母親是西安人,父親是台北人,因此水晶孔記得小時候常在兩岸間移動,她像浮萍般困惑自己來自哪裡?屬於哪裡?長大後,時隔多年再次踏進西安,強烈的陌生感襲上心頭,本是至高處的城牆,如今卻被周遭的高樓大廈俯視,以前的樣貌一點一點剝落。水晶孔說:「也許是太久沒回來,西安變化太大,記憶中的模樣已讓人認不得,最慘的是我站在家門口,卻不曉得那是我家。不只西安,記憶中總是在下雨的上海,也漸漸讓人淡忘從前黃浦江對面沒有高樓的日子。」快速的都市化與觀光發展,讓熟悉的一切變得模糊。

另一個常下著雨的城市──台北,這也是水晶孔待最久的地方,因此決定放在《流浪小孩》的最末篇。台北的街弄到處都看得到鐵窗,彷彿每個人都生活在牢籠中,把自己與世界隔離,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,卻也困住了自己,「不曉得為什麼裝了這麼多鐵窗把自己關在裡面 ?」水晶孔把異於其他地方的台北特色畫進故事裡,不只建築物有鐵窗,連人類臉孔都用籠子代替。台北篇〈籠中魚〉與其他篇不同的是,流浪小孩一開始沒有用原型出現,他變成了金魚,自由地悠遊在城市天空,後來金魚給了女學生一把鑰匙,使上了鎖的籠子一一解開,拉近人與人間的距離。


畫圖的孩子
大二時,水晶孔飛去紐約找表姐,趁假日到中央公園畫圖,她旁邊放了寫著:「Free Portrait」的紙箱,免費幫人畫肖像,在這期間遇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,也有不少藝術家主動遞上名片,甚至邀請她去參觀工作室,「曾遇到紐約視覺藝術學院插畫系老師,他看了我的畫並說我擁有判斷事物美感的能力,不管技法成不成熟,但知道如何讓畫面變得好看。在此之前,我其實沒有自信拿自己的作品給別人看,那時才知道原來我有這項優點。」從紐約回到台灣的水晶孔,不斷地畫出一幅幅作品,也開始經營粉絲團,勇敢的把作品公開給大家看,許多展覽、活動也開始找她畫肖像。

但漸漸地發現有愈來愈多人視她為「肖像畫生產機」,畫圖本該是開心的,但當畫圖變成義務、要求,就逐漸感到厭煩,因此誕生了紐約篇〈自畫像〉:「不停地描繪著他人的臉孔,會忘了自己長什麼樣子」,故事中的女孩迫於生計要幫人畫肖像,所以畫畫時總板著臉,直到遇到流浪小孩,心境才產生轉變⋯⋯。
水晶孔笑著說:「我除了畫圖外,其他方面都很懶。」但事實是她總是沒日沒夜的畫圖,又必須兼顧繁重課業和接案,基本上放棄了大學生最享受的社交生活,一天平均睡二到三小時,甚至有時一個禮拜只睡十小時,醒著就是不停畫畫,不管是工作或是課業都會盡全力衝刺,一投入就不曉得周遭發生什麼事情,水晶孔說:「有次禮拜五案子完成後倒頭就睡,醒來時已經是禮拜天早上了。」她總是生活在極端的日子裡,平時密集工作,假日幾乎足不出戶待在家休息,當手邊的案子一完結就讓自己放假,出去旅行、好好放鬆。


「旅行時我也會帶小本子,隨時記錄靈光乍現的點子,快速勾勒大略的分鏡圖和構圖,因為之後都會用得到。有時,放鬆兩個禮拜後會超想回台灣畫畫、工作,藉著旅行充完電就會有滿滿的衝勁。」工作狂的她,總是常讓自己崩潰、精疲力盡,不過從來沒有動過不再畫畫的念頭,只是會畫其他東西來轉換心情。
對她來說,畫畫就是她的全世界,從未學過畫畫的水晶孔,作品卻總是令人驚豔,連觀察路人也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,就可以抓住這個人的特徵並果決下筆。她的筆觸很快,沒有太多的猶豫,這是因為長時間練習所累積的功力,筆下人物的神韻、顏色、線條都很到位,難怪擁有超過七萬的粉絲人數以及眾多死忠粉絲。

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節
「當時畫完《流浪小孩》第一篇,我的總編(兼老師)就鼓勵我報名法國安古蘭漫畫節。參加的人多是很資深的漫畫家,送件也需要足夠的作品,但想到錯過這次就要等明年,我拼命地在一個月內趕出兩篇共六十頁的彩頁。」經過文化部及專業的評審嚴格篩選,當時還是大學生的水晶孔獲選為2016 法國安古蘭台灣參展的漫畫家,也是其中最年輕的一位。
她發現法國的閱讀風氣相當興盛,不只如此,在那裡漫畫也稱為「圖像小說 graphic novel」,不管是老人或是小孩都很喜歡,也感受到他們對於藝術創作者及作品的尊重,在法國安古蘭待了五天,水晶孔忍不住買了近十公斤的書。

「那時正值過年前夕,活動結束後其他人都趕回台灣過年,因為我第一次飛來歐洲,不待久一點好像會對不起自己,於是多待在巴黎十幾天。相較紐約,發現巴黎的人更自由、隨性,還有人在冬天的街道上裸奔。對了!在巴黎我一直迷路,所以從原點出來後,每次遇到路口都要拍照,並且用手指著我來的方向⋯⋯」那趟旅程,對水晶孔來說是新鮮的,盡情享受一個人的旅行,體驗法國當地氛圍,用那雙好奇的大眼睛觀察身邊的一切。


不間斷地抉擇
小時候水晶孔就很喜歡畫畫,即使被嘲笑、嫌棄她畫得不好看,她還是持續地畫畫,從未間斷,「國小因為被同學欺負而不敢去上學,也不敢跟別人接觸、講話,那時有個老師不斷鼓勵我畫畫,不用在乎技法、構圖,就是把想到的東西一股腦畫出來,不停不停地畫,畫畫成為我抒發的管道。
我不算是有天份的人,到高中時還是畫得相當爛,但我的興趣就是畫畫。」高中就讀景美女中一心只想著念書,到高三才認真思索未來要走的路。雖然考上政大斯拉夫語系,但後來還是決定轉往藝術方面就讀,她帶著作品集推甄上台北實踐大學媒體傳達設計系的數位 3D 動畫設計組,學校把她過往的認知全部打掉,重新建立美感認知與標準,因此大一、大二期間是最煎熬的。水晶孔曾經有迷惘、掙扎的時刻,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?插畫、漫畫、動畫都有涉獵,隨著大學四年期間目標日漸清晰,她不想當插畫家,想往動畫、美術設定方向鑽研,水晶孔笑說:「路走歪就要導回來。」


尋夢的遠征
水晶孔曾經擔任過蘇打綠《故事未了》演唱會中的《未了Endless》動畫美術設定,在製作動畫前需要決定整部動畫的氛圍、角色設計、背景設計等等;中國更有大規模的電影團隊想找她當藝術總監;而在今年九月,她即將前往全球數一數二的動畫學校─CalArts(加州藝術學院)專攻美術設定。那是她從國中就朝思暮想、由華特‧ 迪士尼所創辦的夢幻學校,孕育出無數的傑出藝術工作者,請來的老師也都是迪士尼、皮克斯頂尖動畫師,即使學費貴到讓她險些卻步,仍舊決定勇敢去試。
「雖收到錄取通知,但想到一年約台幣兩百萬的學費就很掙扎,幸好有申請到獎學金,分攤了一些費用。學校是四年制,但藝術相關工作是不看學歷的,只要作品夠好就可以直接進業界,大部分的學生在兩年左右就會被挖角,想說自己努力拼一下,盡量少繳一點學費。」

在台灣,藝術相關產業並未受到重視,藝術家雖多,但發揮的空間少,更不用說被壓榨的低廉薪水。近幾年大陸開始往影視、動畫發展,金額都是幾千萬、幾億在投資,而台灣的資源似乎沒有放在對的地方,因此不管是漫畫、動畫產業都陷入困境。如果困住了,勢必要找出路,向外尋求資源,期盼能突破現況。相信在人才濟濟、資源豐沛的環境下,水晶孔可以持續累積她的創作能量。流浪讓她屬於自己,屬於任何地方。
水晶孔粉絲專頁|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junchiuarts/

